张嘉豪：缺席冬奥的人

2024-08-14 02:57:49

　　张嘉豪：缺席冬奥的人正值2022北京冬奥会，我们邀请张嘉豪和见证了他10年滑雪历程的老友默北，前往金山岭国际滑雪旅游度假区，拍摄了一部名为《缺席的人》的短片。我们希望让观众看到，即使缺席了冬奥会，张嘉豪依然步履不停。他回望人生十年，如此说道：“发起一次次不可能的挑战、不顾一切的奔赴、自由尽兴的享受滑雪，这是我觉得最值得的bwin。”

　　2月7号那天，张嘉豪像往常一样坐在解说台前，他面前的屏幕播放着单板滑雪男子坡面障碍技巧决赛的画面。当与他认识9年，2021年初还一起去长白山训练的苏翊鸣出场时，张嘉豪紧紧攥住手里的一叠纸，那是他手边唯一能着力的东西。

　　1620度、1800度，苏翊鸣在空中转体平稳落地后，张嘉豪的心才踏实。当天比赛，苏翊鸣做出全场唯一的1800动作，张嘉豪全程激动解说，彼时握在他手里的纸已经被汗浸湿。

　　毕竟，能站在北京冬奥会的赛场，这也曾是张嘉豪的冬奥梦。这个梦始于哪年冬天有迹可循，而梦的延展，已经渗透进他的每时每刻。

　　前几天，张嘉豪发了一条朋友圈，忙完这一阵他想先去长白山滑雪。“我这个油门还不想松啊。”能让27岁的张嘉豪瞬间燃起来的，只能是滑雪。

　　几年前张嘉豪滑雪时摔到双手骨折，不到十天他又去滑雪。奶奶看着他准备去雪场时一下急了，“摔死了呢，你玩它干嘛呀。”张嘉豪还是决定出去，“胳膊断了拿腿滑。”

　　骨折那段时间，他和17岁认识的好朋友默北一块儿去雪场，一大早搭默北的车去，一滑就是一整天。直到现在十年过去，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默北穿了一件帽衫，帽衫上写着“not afraid——别害怕”。

　　这句话似乎是对张嘉豪十年滑雪历程的总结。向前追溯，2012年他开始滑雪时，全中国都没有兴起滑雪热潮，直到2015年，北京成功申办2022年冬奥会，那时张嘉豪已经20岁，有冲击冬奥会的念头，可年龄也如实的摆在面前。说年轻、恣意妄为，20岁确实可以；但对于滑雪运动员来说，20岁真的不太能耗得起。

　　默北深有体会，他接触单板滑雪时24岁，当时一股脑儿的就想全⾝⼼去滑雪，他辞去⼯作，天天在雪场练习，也正是那时候认识了张嘉豪。很多时候在现实压⼒⾥，默北不得不平衡热爱与生活的比重，裸辞加上滑雪受伤，思虑再三，他选择回到职场。

　　“许多人没到张嘉豪对滑雪这么痴迷的份上，很难做到他这个程度。”默北想着过往几年的经历，说着。⼀个是将热爱视为⾃⼰⼀⽣的追求；⼀个是随着年龄增长，热爱的后缀增加了顾虑和牵绊。那么，要如何才能执着坚守住热爱？

　　滑雪在张嘉豪的概念里，不应掺杂任何愁绪，它是轻盈的、灵动的，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的。他想到能滑雪，几乎是马上要跳跃旋转起来。即便是为了能进冬奥会，必须去不同国家参加比赛刷积分，他也如此。

　　他一个人办签证，一个人去寻找南美的雪场，一个人滞留在异国他乡，一个人去接受所有的难。他那时的愿望很简单，能够到达比赛现场，保持健康就好，至于来不及倒时差，没有最佳上场状态，咬咬牙就可以挺过去。

　　许多时候生活的难把他堵在门口，他却能望见一些很美的东西。滞留在智利时，有一天他在租住的小房间里吃泡面，窗外阳台刚落过雪，依稀能望见狐狸踏过的脚印。张嘉豪马上去拿火腿肠，放在阳台，他期待狐狸能再来踏雪留脚印，顺便不挨饿。

　　十年一直滑雪，张嘉豪接触的世界都以雪为中心铺陈。许多时候，他要为自己抢时间，要马不停蹄地滑起来，他甚至来不及去感伤什么。去往奥地利雪场训练，为了能在下午阳光散去前多滑几趟，他与奥地利的运动员拼赶时间，每次滑到山底都要迅速去“抢”缆车，抓紧时间多跳一趟是一趟。

　　“因为那场比赛是唯一通往世界杯跟奥运会的机会，世界杯是12月4号，荷兰那场比赛是11月19号。现在说起来比较坦然，但当时我心里边儿还是想着有没有那么一点儿机会，有没有可能在12月4号之前有新的比赛出来，然后再去试一下。”

　　他一直刷新手机寻找赛程，直到12月2号，世界杯即将举行，张嘉豪知道没希望能再去比赛刷积分，他才开始订机票回来。“其实上飞机的时候，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就把机票取消了？就上飞机之前我还有这种想法呢。”

　　张嘉豪停下来后猛然发觉，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。他第一反应不是自豪，反而是愧疚。“一直自己想干嘛就去，没想过我奶奶，我爸，我觉得挺愧疚的。”

　　家人永远能牵动起张嘉豪大大咧咧性格里，那纤细柔软的情感。他远在国外备赛，想家时不知怎么表达，拿起电话，爸爸接通后，他不想煽情，哪怕是报平安，也是甩出一句：“放心吧肯定活着回去”。但挂下电话，他愣那么几秒才继续热身训练。

　　很多时候，一直往前闯的他，也需要情绪出口。熟悉张嘉豪的朋友，都知道他爱打电话，倒不是想要电话里解决什么困惑，张嘉豪说自己就是想找朋友能说会儿话。

　　有时候一通电话越洋过来，一下能聊到北京时间早晨五点。默北就总接到张嘉豪的电话，有次两个人还聊到要不要交换人生，“当时我就说，默北，如果要让你走我滑雪这十年，你走吗？如果咱俩换下人生，你知道有这个结果，你换吗？”停顿片刻，默北调侃：“直接咱俩换结果我换。”嘻嘻哈哈的怼几句，张嘉豪也就不觉得身在异国他乡那么孤独。

　　这十年，与雪共处的岁月，倒也把他最纯粹的东西留存下来——他对生活的期待和处世态度，远比旁观者看到的更真诚。

　　拍摄前的一段时间，摄影师问他可不可以将面包作为片中的拍摄道具。他欣然答应。动身前往拍摄场地金山岭国际滑雪旅游度假区的前一晚，张嘉豪结束工作后，发来一张袋子里装满面包的图片。他一直记得。

　　第二天去往雪场，张嘉豪叫上默北，他们决定自驾过去。上次这样一起滑雪，是2017年，那时他们心里还都想着要赢。抵达金山岭后，他们从山顶滑到跳台，在跳台上高高跃起，在无限接近一片云的瞬间翻转落下。

　　张嘉豪坐上了雪地摩托、在雪地里自在地翻起跟头、分享他曾经工作过的面包房的碱水面包。他不再是那个总和太阳抢时间的张嘉豪，他缓缓滑向山下，雪板与雪道摩擦的弧线，像远眺时群山的轮廓，在更深邃辽远的边际，无限延展。

　　临近傍晚，天色渐渐蒙上灰蓝色滤镜。张嘉豪摘下雪镜，坐下来静静讲述着几年来的点滴，“有人问过我，这几年一个人去摸索着滑雪，妥协过什么？腿断了就滑不了呀，没办法。除了伤痛，那我真没思考过去妥协。我想，不一定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那份特别想做的事儿，特别喜欢的人，或者就是心里那份。但我觉得寻找的过程就特别快乐。这就是我滑雪本身的意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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